炒芯片影响国计民生?这个锅华强北不背
华强北又被“围观”了,因为囤积、炒作芯片。
从山寨手机到走私美妆,华强北一次次经受舆论的责难与围剿,而这次芯片缺货危机,更是让华强北背上“影响国计民生”的大锅。
最近有媒体发出题为《2021,我在深圳卖芯片,半年挣了几千万》的报道,称“囤货、炒价,是华强北实践多年的套路,本质上是经济行为。但这一次的芯片涨价直接影响了国家支柱产业汽车,影响了国计民生。”
报道引发网民热议,但华强北商家却有苦说不出。常年来华强北商家一直都是低调赚钱,不愿被媒体关注,也不愿接受采访。华强北走出了无数的千万亿万富翁,但外界知道的没几个,连传说都没留下。
▲华强北顶部俯视图 (36氪华南/图)
“全国汽车芯片缺口有多大?华强北能囤积、炒作多少芯片?能够左右市场价格吗?”好几个卖芯片的商家抱怨道。“这一年来炒作芯片赚大钱的就那么几个人,好多商家还在熬着呢。”
的确,囤的货不对还可能亏钱,现在市场短缺的芯片就那么几种。
囤货,这是华强北市场开设三十多年来的一个经营之道,也是现在华强北上万家经营电子元器件商家的难言之隐,因为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囤货,囤各种稀缺电子元器件,包括芯片。
▲华强北电子世界A座 (36氪华南/图)
在华强北电子商家看来,囤货是正常的商业经营之道,不仅是调剂余缺搞活了流通,而且能为企业提供特别之需。在这次芯片短缺危机中,华强北商家的囤货或多或少缓解了一些厂商的燃眉之急。
上半年在芯片供应最紧张的时候,大小企业都跑到华强北寻找合适的芯片。华强北虽然“山寨”不了芯片,但是依靠翻新货囤货等也救了不少急,以致于有人说“翻新货拯救了一个行业”。这种说法虽然有点夸张,但不可否认,在关键的时候,华强北也能发挥出特别的作用。
“从这个角度来说,我们是有功于国家新兴产业的,怎么说我们影响了国计民生呢?”在华强北组装电脑起家的老赵,自从华强北改造后已经不怎么去照看店面了。
老赵说:“你们不了解华强北电子行业,可能很难理解我们存在的价值,我给你讲讲王老豹的故事。”王老豹有“华强北教父”之称,一般认为他是在华强北做芯片生意起家的。
▲王老豹曾是深圳人大代表
上世纪80年代,美国信息技术产业中半导体、路由器等硬件设备技术不断革新,计算机迅速普及,同时在跨国资本的推动下生产转移到台湾、香港等地。这些高新技术产品更新换代快,很多卖不出去的元器件、以及升级换代后淘汰的过时芯片,通过香港流入深圳。这些产品在欧美日看来已经是电子垃圾,因此价格都是低到不能想象,一般称之为“跳楼货”“清仓货”。
但是这些芯片元器件对我国来说正好派上用场,因此各种产品都能找到用武之地,价格自然也不错。王老豹的芯片生意,就是从收集这些便宜货开始的。文化程度不高的王老豹,也不知道这些芯片有什么用,更不知道价格,只知道囤起来再说。
1993年,摩托罗拉公司在香港淘汰一批免提电话的小芯片,“跳楼价”出货,两三毛钱一个。王老豹得到消息后,凭感觉知道这玩意有戏,马上花了几千元进了3万个,买回后顺手放进阁楼里。
两三年后有客户带样品在华强北找货,就是王老豹阁楼上那种芯片。客户看到王老豹这里有货,是一脸的高兴。但王老豹不知道价格,最后以2.5元卖出一部分。
当时王老豹不知道的是这个芯片摩托罗拉已经停产,在市场上越来越少,此后不久价格就开始暴涨。王老豹阁楼上那点货,最后以27元的价格全部售出。
显然,华强北这种囤货与通常所说的囤积居奇大不一样。囤积居奇是商家看到货物有上涨趋势后大量囤积,然后拉高出货,因此带有明显的操控市场的痕迹。华强北商家囤积的电子元器件一般是市场上的滞销品、淘汰货,量也不可能很大,因此难以操纵市场价格。
另一个不一样的是,囤积居奇中卖家是非常清楚货物的价值和价格,乃至操纵价格,而华强北电子市场上的囤货卖家是不知道货物价值的,他需要随时跟踪市场信息来把握手头货物的价格。
像王老豹这样囤货卖芯片的例子在华强北比比皆是。一放几年,不鸣则已,一鸣就大赚。当然也有一直卖不出去的时候,这时候损失的是一点资金成本以及保管费。因此这些商家做芯片生意会把握一个原则,就是不懂的货不要做太多。
自1988年赛格电子市场创办于华强北以来,到21世纪华强北山寨手行销全球,世界ICT产业正好处于快速发展、加速迭代的黄金时期,中国也正好抢占了ICT技术转移承接的关键卡位,华强北市场正好应运而生成为全球最大电子元器件市场之一。这也就为华强北电子元器件商家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意,囤货卖芯片总体上都能赚钱的。
对于中国ICT产业来说,一直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,那就是芯片被欧美“卡脖子”。但是有了香港这个自由港和华强北这个电子大市场,“卡脖子”的程度可以缓解一下,一些军用高端芯片也能在华强北市场上出现。
2001 年,王老豹在一位香港商人那里看到一种芯片,价格不是“跳楼货”,香港人开价21元,最后以15元成交。
王老豹自然不了解这种芯片,但他直觉认为,这种芯片不一般。因为芯片生产商是大牌知名公司,而且制作精良,引线脚上有镀金。就凭这些黄金,芯片的价值都不止15块钱。
果不其然,这家公司不久开发出同类新芯片,市场价高达400美元一个,王老豹则把自己手中的货定价200美金,摆在柜台里卖,虽然问的人少,但也卖出去一些。直到一个俄国人来到华强北,王老豹才认识到芯片的真正价值。
俄国人在王老豹这里看到这种芯片,高兴得手舞足蹈,不还价,一下子买走10个,而且要了王老豹的电话号码,说还会找他买芯片。后来一位军事专家对他说,美国导弹为什么那么厉害,就是安装了类似你卖的这种集成电路芯片。俄国人芯片技术落后,造不出来,但是美国人又不卖给他们,他们只得全世界找这种高端芯片……
华强北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传奇?有多少芯片从华强北出发,安装到航空航天器上?没有人知道。华强北商人不知道,华强北博物馆没有言说,军功簿上没有记录……
对于深圳来说,华强北不仅仅是一个电子市场,而是深圳创新的“根”之所在。与北京、上海这些拥有科研院所的城市不一样,深圳起步的时候科研力量很薄弱,但是深圳却在科创之路上走得最为成功。
为什么呢?因为科研院所走的是“科学发现——技术发明——产品创造——市场推广”这一条科研成果转化之路,而 深圳科创之路则反过来,以市场需求为导向来寻求技术支持或相应的解决方案。
而最能汇集市场需求并能充分反应的地方就在华强北电子市场。大大小小的经销商、分销商每天都在和客户交流着各种各样的需求信息。从个性化的定制需求,到某个配件的特别性能要求,如锂电池持久耐高温,这就对生产商有一定技术要求了,再到一个技术问题的系统解决方案,这不仅需要一定技术实力,还需要相应的供应链管理能力。
在华强北,一些卖家从提供稀缺货源、满足定制需求开始,逐步积累技术和资金,无意识之间开始供应链管理,开始提供系统解决方案,有的甚至推出自己的品牌。
联嘉祥是深圳一家知名的安防系统服务商。其创始人薛贞贵最早就是在华强北租柜台卖电缆。有了一点积累之后,薛贞贵发现做代理销售还不如自己开工厂,卖自己的产品,于是在1998年成立联嘉祥公司,刚开始还只能生产最简单的弱电电线,但是逐步向高端的安防产品发展。
随着经济高速发展,安防需求也随之爆发,华强北也为深圳夺得“安防之都”的称号。2010年在深圳华强北的汇通安防数码港以及太平洋安防广场,一平米柜台卖到30万元,即便是一张商铺申请登记表也卖到5万元的天价。
在强大市场需求推动下,联嘉祥也加强技术研发,成为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,可以为智能装备、轨道交通、智能电网、光伏发电、新能源汽车、智能楼宇等领域提供一流的线缆产品解决方案。
当然,由于山寨产品的泛滥,这两年深圳“安防之都”的名号已经被杭州夺去。山寨,是华强北活力的润滑剂,也是伤害华强北最强的利刃。成也山寨,败也山寨。山寨,这也是华强北商家难以言说的痛。
然而,在华强北芜杂的市场生态中,也走出了联嘉祥这样有自主品牌和创新能力的企业。这个生态中需求和供给都非常充分,为华强北以外的创新提供了良好的条件。大疆无人机便是一个例子。虽然大疆无人机的创始人汪滔和技术来自香港科大,但汪滔也坦言,大疆只有放在深圳才能发展壮大,因为只有深圳能提供完善的产业链基础。
▲在深圳华强北街头,商户和客户在室外交易
(新华社/图)
产业创新学者金心异在新书《先行——华为与深圳》中指出,珠三角东岸形成了以深圳为核心的创新产业链,因其完善的产业链基础与创新活力,被纳入了全球创新链,并不断迭代。显然,这个产业链的基础与需求端,都扎根于华强北的大生态中。
历经多年的改造,以及疫情的冲击,华强北已经走过了鼎盛时期,无论是赛格市场还是华强市场,都看不到昔日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,不少商铺空置了好几个月,仍在营业的商家都在说钱越来越难赚。
华强北一度试图转型美妆市场,但是去年底今年初的整顿风暴,让美妆市场一蹶不振。曼哈商城的顶楼,还挂着“曼哈美妆广场”的牌子,但是底下一楼,悄然开办了“跨境电商产业园”。
也许,华强北商圈传奇不再,也许电子市场会全面线上化,但是华强北不容污名化,因为它的魂魄已经融入深圳人的血脉之中。
图片来源于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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